18
綠皮火車蹣跚行走在崎嶇山間,一條條蜿蜒交錯的鐵軌宛如游弋之蛇留下的行跡,將原野的蔥郁綠意和荒蕪衰朽的干枯土色分割得錯落有致。
陽光和煦,路途顛簸,火車車廂里浮塵震顫。
百無聊賴,李玉將頭轉(zhuǎn)向車窗外。窗外升起一排排如禮儀隊般肅穆的杉柏,在繁茂古木凌亂的枝椏間依稀能見那流動的幽泉與冉冉升起的水霧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窗外徐徐展開,就像是現(xiàn)代工業(yè)造就的機械偶然闖進了古代畫家潑墨灑就的山水畫卷,有潤碧濕翠的古木寒樹,有曲徑通幽的禪意庭院,也有裊裊的人間煙火。
心情奇異地平靜下來,只恨不得帶來一個相機,留下這山川水色不為人知的美。
火車進入了一個黑黢黢的隧洞,宛如鉆入了大山的盲腸,呼嘯的風(fēng)聲為黑暗增添幾分懼意。在黑暗里,離奇的重量壓在他的左肩。
李玉只驚慌了一秒,隨后他立刻挺直了脊背,讓那突如其來的重物更舒適地倚靠。
簡隋林昨晚肯定睡得不踏實,從李玉早起看見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烏青的眼角時便知道了。他有過一瞬間的懷疑:總不會是因為我睡前的一句撩撥吧?這念頭很快又打消了。簡隋林并不是容易害羞的人,他的喜怒哀樂常常都隱藏在那溫文爾雅的面紗之下,也許昨晚他只是有心事。
這條隧道竟如此漫長。他在心里暗自計算著分秒流逝的時間,仿佛在胸膛里安裝了一只懷表。然而這只懷表走起來太拖沓,還時不時發(fā)出“咚,咚,咚”的聲響。
在這一隅黑暗的小世界里,簡隋林終于依靠了他。光是這一點,又叫他不由得懇求隧道能無限延申。哪怕是通往地獄的深淵也好,只要他依靠著他,他就能充滿勇氣。
光亮慢慢照了進來。他們又回到了青山綠水的庇護下。
李玉小心地側(cè)過頭,果然看到簡隋林緊閉雙眼,陷入淺眠。他濃密的睫毛輕盈顫動,微微揚起的嘴角與均勻的呼吸聲都暗示著一場美好的夢境。
然而,突然傳來一陣不高不低的噪音,打攪了李玉窺視他的睡顏。
對面的女孩在用手機打斗地主。李玉第一次正視這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??瓷先ズ退麄兡昙o相仿,頭發(fā)挑染了紫色,一只耳朵戴著耳釘,穿著黑色百褶裙翹著二郎腿,顯然不是世俗意義上的“好女孩”。
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一束不善的目光,嚼著口香糖的小嘴停了下來,一雙水靈的眼睛也望了過來。
李玉豎起一根手指,搭在唇邊,無聲地念出“噓”。
女孩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他肩上那顆腦袋,俏皮地笑了一下,然后從邊上的雙肩包里掏出耳機戴上。
簡隋林在臨近正午時醒了過來,剛好火車到點??堪胄r。他們還要再坐兩小時才到目的地。有些人下車,有些人上車,原本還算安靜的車廂里聒噪了起來。
“隋林,吃午飯吧?!崩钣駨陌锬贸鰞珊型把b方便面。
“好,謝謝,”簡隋林接過一盒紅燒牛肉味的,站起來要去接熱水,“你不一起嗎?”
“我還不餓,你先去吧?!?br/>
簡隋林點點頭,轉(zhuǎn)過身,走向車廂的尾端,步履輕柔,思緒在人聲鼎沸中翻飛旋轉(zhuǎn)。怎么就靠在李玉肩上睡得那般香呢?希望他沒有說夢話,不然夢到李玉的事情就得敗露了。不過,也許正因為靠著他睡,所以才夢到他的呢?
簡隋林和女孩擦肩而過,他是不認得這姑娘的,因為上車時太倦。女孩認得他,故瞟了一眼,那一眼意味深長。
“你們是高中畢業(yè)生?”女孩將熱騰騰的杯面放在桌上,饒有興致地看著李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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