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鸞軒。李玄堯與江箐珂一同泡在浴池中。【今天出宮玩得可開心?】江箐珂坐在李玄堯的身側(cè),撩弄著浴池里的水玩兒?!斑€不錯!”“出宮透透氣,覺得人都精神了不少?!彼蹚潖澋乜聪蚶钚?,笑著炫耀道:“今天江箐瑤差點就被我給氣哭了。”“果然,有權(quán)有勢就是好,她和張氏現(xiàn)在都不敢招惹我?!薄懊髅骺次也豁樠?,卻又拿我沒法子,以后見了我還得三跪九叩,想想就痛快?!薄暗冉枇四愕墓?,當(dāng)了皇后,我就下令,把張氏貶為良妾,絕不讓她跟我母親并排寫在江家的族譜上?!笔直齿p蹭了幾下她的面頰,李玄堯手語示意?!粳F(xiàn)在也可以?!拷溏鎿u頭。“這種不討好會被人詬病的事,你還是別做了?!薄拔磥淼囊粐?,管別人的家事,多多少少不好聽?!薄胺凑以谖餮映裘h(yuǎn)揚,不差這一件了?!崩钚?qū)⑷送线M(jìn)懷里,唇鼻湊到她的懷前。猛虎嗅薔薇,目光沉靜而溫柔,李玄堯無聲笑道:香的。江箐珂捧著李玄堯的臉,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。分別在即,她卻開始替面前的人操起心來?!耙诡?,你同穆珩的兄弟情義,一定很深吧?”夜顏頷首。轉(zhuǎn)身拿起備在一旁的炭筆和冊子。手上的水浸濕了冊子,連帶著黑色字跡氤氳出毛茸茸的邊兒來。【他自小在母后身邊長大,在穆府的日子少之又少。】【且自我五歲后,穆珩便與我同吃同住,我與他自是親如兄弟?!俊厩椅冶人髱兹?,我為兄,他為弟?!拷溏嫒粲兴嫉攸c了點頭。雖說有些話講出來,好像在離間別人關(guān)系似的,可她還是開了口?!叭硕加杏退叫?,一脈同出的皇子為了皇位,尚且要斗得你死我活?!薄澳憔筒粨?dān)心穆珩日后在那個位置坐得久了,會生出異心?”“更何況,他后面有首輔穆大人,難保到時他們二人會將你架空,讓你徹底變成一個不存在的人?!崩钚蛎嫔届o如水,并未因江箐珂的話而有一絲的情緒波動。仿若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。江箐珂想想也是,她都能想到的問題,李玄堯和衡帝怎會想不到,一定早有防備措施。如此,她便也安心了?!澳阈睦镉袛?shù)便好。”一側(cè)眉頭輕挑,李玄堯似是斟酌了須臾。他提筆又寫?!具€記得,你曾經(jīng)問過我,是誰毒啞我的嗎?】江箐珂有點印象,點頭問道:“可是惠貴妃?”異瞳低垂,一絲諷刺浮上唇角,李玄堯手語答復(fù)【不是她,是先生。】一時間,江箐珂懷疑是不是自己手語學(xué)得不好,理解錯了。她眼神不確定地問了一遍。“先生?”“你是說......穆大人?”李玄堯點頭。仔細(xì)想想,也不是不無可能。江箐珂感到細(xì)思極恐。也就說,穆元雄從十幾年前便開始布局,為的就是......江箐珂都不敢再往下細(xì)想。一個被尊稱為先生的天子之師,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。此等德行,何堪為人師表?江箐珂突然想起曹公公之前同她講過的話,李玄堯被毒啞的那日,湊巧樂寧公主和穆珩都不在場,便沒有喝那鍋下了毒的綠豆湯。于是,她問:“當(dāng)年你便已經(jīng)知曉是穆大人下的毒?”李玄堯搖頭。提筆寫字。【當(dāng)年年幼無知,母后猜測是惠貴妃,我便也認(rèn)為是惠貴妃所為。】【可多年后,在回想起當(dāng)日的種種細(xì)節(jié)時,才恍然看清了曾經(jīng)?!拷溏娌惶珪参咳耍ㄒ荒茏龅?,就是捧著李玄堯的臉親幾下。“人在做,天在看,他一定會有報應(yīng)的?!崩钚蛳骂M微仰,傲氣頷首。將寫好的字抬給江箐珂看?!具@個報應(yīng),我會用以牙還牙的方式給他。】江箐珂算是聽明白了?!八裕悻F(xiàn)在是打算借勢固權(quán),再卸磨殺驢?”李玄堯忍俊不禁。游龍走鳳寫下幾個字?!静诲e,時機(jī)一到,卸磨殺驢?!拷溏嬗謫枺骸澳悄络衲??”【若他與我一心,我自會以誠相待,許他一世富貴平安?!俊救羲挟愋?,自是......】李玄堯下筆猶豫了半晌,最后還是落筆決絕寫下“殺無赦”三個字?!始业娜f佛寺。一間小禪房,一盞青燈,一個人。燈火搖曳明滅,滿是檀香的房內(nèi)光線有些幽暗。青燈前,穆汐穿著灰青色的僧服,拿著繡花針,在手腕上一下一下地劃著道道。下手不深,傷口很淺,卻是剛好滲血的程度。她本想借著手腕上這一絲絲的刺痛,來壓下心頭的傷痛,可越是這樣,越是討厭自己。越是討厭自己,便越想靠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?;ㄈ輳耐饷娲蛩貋?,見狀,立馬放下?lián)樱瑳_過來阻止。“良媛,您這手腕再劃就要劃爛了?!薄斑@是何必呢?”剪刀什么的明明已經(jīng)藏好,花容萬萬沒想到穆汐會拿繡花針來傷害自己,緊忙又將繡線籃子拿到了屋外。穆汐頹喪地坐在原處,好似人生了無生趣。適時,屋外傳來腳步聲。穆汐聞聲,眸眼瞬間有了神,起身便朝屋外跑去??煽吹絹碚叩拿嫒輹r,喜悅和期待便如微弱的燭火,瞬間熄了個干凈。收斂眼中的落寞,穆汐移步上前?!九畠阂娺^父親。】鸝鶯在旁給穆元雄轉(zhuǎn)述穆汐的手語。夜色下,穆元雄神色嚴(yán)肅端凝,讓人不由心生畏懼。穆汐從小便怕父親,所以見到他,都是低眉順眼的,異常乖巧懂事。可現(xiàn)在她顧及不了那么多了。穆汐從小到大從未與李玄堯分開過這么久。她不適應(yīng),想要盡快回去。覺得離開他一點都難熬無比,更別提是一年。而唯一能幫她的,便只有父親了?!靖赣H,我何時能離開這里?】她目光楚楚地看著穆元雄,手勢急切?!灸銕团畠涸谔拥钕潞突噬厦媲罢f幾句,讓我早點回宮吧?!俊镜钕伦盥牳赣H的話,只要父親開口,他一定會同意?!磕略垩凵癯晾滗J利,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。他抬起手來,“啪”的一聲,狠狠地掌摑了穆汐一巴掌?!盁o用的廢物!”聲音蒼勁遲緩,卻威凜冷然。穆汐捂著火辣辣的臉,目光驚詫且不解地看著穆元雄。她不明白,父親為何打她。明明是最親的人,為何不心疼受了委屈的她,反而要罵她廢物。穆元雄似是恨鐵不成鋼,漠聲道:“就老老實實地在這里反省吧,太子登基在即,無事勿要派人來煩我和穆珩?!痹捖?,他便甩袖而去。在踏出小禪房的院子時,穆元雄又道:“鸝鶯,出來一趟。”“是,先生?!丙Z鶯跟著穆元雄出了佛寺,上了穆府的馬車。她跪在車內(nèi),恭敬地拱手請示?!安恢壬泻畏愿??”穆元雄從袖兜里掏出一個瓷瓶來,遞到鸝鶯的面前。鸝鶯愣了一瞬,伸手茫然接過?!斑€請先生明示?!蹦略蹓褐n老暗啞的聲音,言道:“太子順利登基后,在聽到衡帝駕崩的喪鐘那日,你便親自送小姐走?!丙Z鶯瞳孔放大,滿眼驚恐且不解地看向穆元雄。穆元雄卻輕描淡寫地補(bǔ)充了一句。“哪有兄為帝妹為后的道理?”“既是廢棋,留著何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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