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相看考核晉王會做出最終抉擇喚春回到周家時,天色已近黃昏了。先頭做的紫粉已經晾曬干了,丫鬟兒們分裝好之后,便給姑娘們分送了過來,趕在相看時能用上。彩月給她拿過來時,剛巧喚春回房,便笑問道:“娘子今日去見了謝郎,可是要好事將近了?”喚春有些心不在焉的,淡然道:“我和他已經結束了,以后都無需再提了?!辈试裸等槐牬罅搜郏瑔敬航袢粘鲩T時只說要去見謝郎,她還有些驚訝,往日都是謝郎登門拜訪,這是娘子第一次主動回訪,不想竟是去與其分袂了。她一時心亂如麻,忙穩(wěn)了穩(wěn)心神,勉強笑道:“娘子原也沒許諾他什么,如今既然說清,以后都無需再想了。”喚春神色淡淡的,沒有情緒,彩月便識趣退下了。人前腳一走,喚春的淚便從眼眶滾了下來,她眨眨眼,若無其事地擦了擦淚,好似把過去的一切也都隨著那淚珠滾走了。過去的便過去了,她也決意要忘記了,她的路還長著呢,停不下來。晉王既然選擇了她,她也會讓他知道他的選擇有多么正確。*翌日,便是東府正式相看的日子。早上天蒙蒙亮的時候,周氏兩房姐妹便已經開始如火如荼地打扮了。喚春這邊倒是不聲不響的,她心中已然有底,反倒從容了。巳時初刻,周老夫人便領著喚春,王容姬,并著孔夫人、朱夫人、蘇姨母一眾女眷先來到了正堂等候。很快就聞得門房通報,東府的相士到了,兩廂見禮畢,許鶿便宣讀了旨意。周老夫人接下旨意后,便囑咐喚春去領幾位妹妹出來,就在這時,只聞一道微弱的女音制止了她——“且慢?!北娙搜曂?,卻見是蘇姨母發(fā)聲。蘇姨母望著許鶿,面上一紅,吞吞吐吐道:“素聞許相士盛名,今來一趟不易,不知可否讓我們靈均一道亮相,也請您也相一相我們靈均如何?”朱夫人蹙眉,打斷她道:“這是正經相看的時候,你要是想托許相士給靈均算姻緣,等相看完了再說也不遲?!碧K姨母抿抿唇,想來謝郎那邊,姐姐是不會求老夫人幫她們撮合的,她們不主動去爭取好夫婿,女兒談何高嫁?她心知此番機會來之不易,若不主動爭取,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。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呢?無非是豁出她這張老臉罷了,她又不是沒豁出去過,若能把握機會,給女兒掙一個好前程,他們全家就能揚眉吐氣了。只聽她道:“剛剛晉王的旨意上說要在周氏擇一女,也沒說一定要擇一周氏女。周宅有神氣,貴人也未必一定是周氏女,我們靈均怎么就不能來相看了?”此言一出,滿堂寂靜。連喚春聞言都呆了一瞬,沒想到這蘇姨母平時不著調,竟也有腦子清楚的時候。朱夫人瞳孔大睜,萬沒想到女兒相看這般的重要日子,自己的親妹妹竟會來攪局?疾言厲色斥道:“你要胡鬧也要看看場合,這是你能胡來的?”蘇姨母梗著脖子道:“晉王金口玉言,難道說出的話要反悔嗎?君主無信,豈能服眾?”就在眾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的措手不及時,許鶿卻是笑了,她也著實沒料到竟還有人察覺了詔書中藏的小玄機,這玄機原是為喚春藏的,不想?yún)s被提前挑破了。雖說事出突然,可許鶿到底見多了大場面,此刻也是不驚不亂,從容不迫道:“晉王詔書上的確是說要在周氏擇一女,雖說是被人鉆了用詞不謹?shù)目兆?,可晉王金口玉言,自然沒有出爾反爾之理,既然被人質疑了,那就一起選吧?!?眾人吃了一驚,朱夫人也氣得漲紅了臉,“豈有此理,晉王明明是要相看周氏女???”孔夫人也忍不住蹙眉道:“哪有臨時變卦的道理?”蘇姨母小心機得逞,心中一喜,靈均的才華與美貌,都是勝過周氏女兒的,比她們差的就是一個機會罷了。周老夫人也要開口說些什么,許鶿卻揮揮手制止她道:“老夫人莫急,難道您還對自己的孫女兒沒有自信不成?若隨隨便便就被人比下去了,縱是成了王妃,也不能服眾。”周老夫人便啞口無言了。許鶿繼續(xù)道:“既然有人質疑這貴人未必是周氏女,那就索性讓府上的未婚女子都來一道相看,公開公平比較,最后選出來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,看看究竟誰才是這周宅的貴人,真正的鳳命所歸?!眴敬郝勓匝凵褚粍?,便明白了許鶿的意思,無非是借著蘇姨母鬧這一出,將計就計,讓自己也成為被相看的對象,倒是更便宜些。這話說完后,許鶿竟又話鋒一轉,對眾人道:“既然要公平相看,我們今日索性就公平到底,換個不一般的相看法子。”“這又是怎么個說法?”周老夫人疑惑。只見許鶿淡淡一笑,對周老夫人道:“晉王需要的是一個合適的主母,而非一個美艷的夫人。可女郎們的姿色各有千秋,未免讓人質疑是重色而輕德,我們索性就在這堂上懸一道簾,女郎們全都坐在簾后,我不看她們的容貌,自然不知美丑,單純評判才德,便能絕對公平,老夫人覺得如何?”周老夫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姿色高低那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,但才德卻是實打實的。晉王選妃不是選美,新王妃必須德行過關,才能真正讓人心悅誠服,日后才配母儀天下。何況那蘇氏此時跳出來搗亂,無非就是仗著女兒姿色出眾,想以美貌壓周氏的女兒一頭罷了,此法剛好可以斷了她的心思。遂點頭道:“許仙長這個法子不錯,那便如此選吧?!碧K姨母還想說什么,許鶿便又開口道:“難道在夫人心里,你家女兒便只有美貌出眾一個優(yōu)勢嗎?”蘇姨母便啞口無言了。下人很快在堂上懸起湘簾,簾后置有椅凳,周氏姐妹們在婢女嬤嬤們的陪伴下陸續(xù)走到簾后落座,蘇靈均和薛響云也都被請了過來。響云被喊過來時還有些茫然,她才只有十四歲,干嘛拉她來湊這熱鬧?她可不想嫁給快能給她當?shù)睦夏腥?,便順勢拉著姐姐站到了自己身邊,“姐姐也是未婚,既然未婚的都能來相看,那姐姐也來一起相看?!眴敬盒α诵Γ樟宋彰妹玫氖?。許鶿點頭笑道:“自然的?!迸蓚兊纳碛霸诤熀笥坝熬b綽的,眾人都站定后,許鶿方將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從懷中取出,開口道:“此乃晉王擬下的題目,封存此處,無人知曉,先請眾人過目,以示公正。”婢女以托盤將密函先依次呈至周家長輩跟前過目后,又呈至女郎們面前,所有人均確認過沒有問題后,方又交還至許鶿手中。許鶿當著眾人的面拆開信函看過后,從容開口道:“晉王的問題很簡單,只有八個字——‘為婦之道,所貴在何?’女郎們可以暢所欲言,老婦會將你們的回答一字不落的回稟晉王,晉王會選擇最符合他心意的答案,現(xiàn)在,哪一位女郎先來回答?”聽到題目后,姐妹幾人面上都露出了愁色。這是很尋常、很簡單的題目,恰恰是因為太簡單了,只要把女子那三從四德,亦或是溫良恭儉的美德隨便堆幾個,就能拼湊出千百種標準的答法,根本沒有標準答案。真正難的,是從這千百種答法中,答出最合乎晉王心意的答案??墒?,沒有人知道晉王的真實心意是什么。誰都想搶占先機,可又怕自己選錯答案,先答了吃虧,竟是個個都不敢答了。只聽令婉先開了口,卻是質疑道:“這問題先答者吃虧,若是后人都借鑒了前人的回答要如何?豈不是越往后答的越好?”眾人紛紛點頭,表示贊同。許鶿笑了笑,道:“也好,既然女郎有異議,那我們便不公開回答,這就命人準備筆墨紙硯,女郎們分別將自己的答案寫下,誰也沒抄誰的機會,如何?” 眾人也覺得這法子公平,這才沒有異議。筆墨紙硯很快就準備好,眾人陸續(xù)提筆作答,響云知曉姐姐的心事,遂胡亂寫了交過去。待女郎們都答完后,婢女將答箋收了上來。許鶿心知此番相看沒有標準答案,喚春的答案是什么,什么就是最合乎晉王心意的答案。本以為拿到答箋后,她便可回去復命了,可當她將紙箋挨個看過后,卻突然瞳孔一緊。眾人見她久久不語,相互對視后,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。周老夫人見她面色微變,因問道:“許仙長,結果如何?”許鶿回神,整理好答紙箋后,回道:“女郎們答的都非常好,各有千秋,只是有兩張紙箋的答案卻是一樣的,一時難分高下?!敝芾戏蛉苏苏?,“是何人的?”許鶿便抽出那兩張紙箋,單獨給老夫人過目,只見上邊都是寫著“子嗣”二字,一張是喚春的,一張是蘇靈均的。周老夫人漸漸蹙起了眉峰。許鶿便對女郎們道:“女郎們的答案各有千秋,故而現(xiàn)在我想問問女郎們,為何要寫這個答案?”她又低眼看了看答箋,“就從周二娘子開始談一談吧?!绷钔癖稽c到名后,便先道:“女子不必才明絕異,但要有賢惠的品德,方能正身立本,所以要以賢惠為貴?!敝旆蛉寺犃伺畠旱拇饛停瑵M意地點點頭,她的令婉雖然有時候脾氣爆一些,可關鍵時候還是很妍雅妥帖的。許鶿點點頭,又看向尚柔。尚柔想了想,接著道:“女子要清閑貞靜,端莊持禮,與丈夫一起持家執(zhí)業(yè),因而謹順才是為婦之本?!痹S鶿微微彎了下嘴角,接著看向徽華?;杖A聽完姐姐們的答復,心知好詞兒都讓她們說盡了,自己定是要表現(xiàn)的更加賢惠,才能脫穎而出,絞盡腦汁思索后道:“女子要有忠貞不二的節(jié)操,從一而終,守正持法,所以貞節(jié)才是最重要的?!弊詈筝喌巾懺?,她實無心參與相看,小臉一紅,吞吐道:“我,我就是聽姐姐那樣教我的?!北娙寺勓远紦溥暌恍?,心知她們姐妹是被拉來湊數(shù),以示公正的,只覺得她嬌憨可愛又懂事。許鶿也笑了笑,她點點頭,又看向簾幕后的喚春和蘇靈均,道:“女郎們說的都非常好、非常對,可薛娘子和蘇娘子的答案是一樣的,所以我要先問一問蘇娘子,為什么要寫這個答案呢?”喚春心中一動,萬沒想到蘇靈均也能想到這個答案。她抬眼望向蘇靈均,剛巧,蘇靈均也在看她,二人相視一笑,便又避開視線。喚春不由暗想,她尚是從何彥之嘴里套的話,蘇靈均竟能靠自己揣測出晉王的真實心意,這個妹妹果然不一般,是個極聰慧剔透的人。蘇靈均低聲道:“我只是想著嫁為人婦后,理當是以為夫家傳宗接代為重,這才是婦人最大的美德?!痹S鶿點點頭,便又看向喚春道:“那薛娘子為何要寫這個答案呢?”眾人便又看向喚春,喚春低下頭,勉強答道:“只是剛巧想到我那遠在豫章的孩兒,一時遺憾自己未盡到為母之責,又有何顏面談為婦之道?有感而發(fā)罷了?!表懺骑@然對她的回答很不滿,小聲鼓勵她道:“姐姐平日里教導姐妹們的時候,倒是頗有見地,此時怎就笨嘴拙舌,反倒不如我們了?”許鶿也笑道:“薛娘子倒也不必過分妄自菲薄,盡可暢所欲言。”喚春搖搖頭,“其實,我只是有一些擔憂罷了。”許鶿挑眉道:“薛娘子請說。” 喚春抿了抿唇,試探道:“晉王有三十了吧,不知有子女幾人?”許鶿搖搖頭,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,“未有子女?!眴敬狐c點頭,她沒有談論所謂的婦人美德,只是以一種憂國憂民的語調嘆道:“晉王是萬民之望,社稷之主。而今天下大亂,正是需要明主匡扶社稷,驅除夷狄,收復河山之際。可晉王春秋漸長,卻無子嗣相繼,國本不固,實在令人擔憂?!痹捯袈?,許鶿那冷冰冷的面上,好似受到春風的撫摸,漸漸融化松動。她望著簾后的喚春,閃著光的眼中露出欣喜滿意之色。她果然會意了。許鶿緩緩起身,將女郎們的答箋收入懷中,對周老夫人微一頷首道:“女郎們的回答我都收到了,我這便回去回稟晉王,晉王會做出最終抉擇?!?br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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